再论写生之辩与丹青之道
作者/王凤年(金岭画家部落入驻画家)
夫绘事之妙,若星河璀璨,东西辉映,各展其华。西人以素描为基,磨形炼影;中士以写生为要,取韵传神。二者虽皆为绘事之阶,然旨趣殊途,犹泾渭之分明,不可不察也。
“写生”之谓,渊源久矣。昔者,张璪握笔,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道出写生真谛;黄筌写珍禽,徐熙绘野逸,皆于自然中撷取灵韵,非徒摹其形骸。今之论写生者,众说纷纭,或以为摹物之态,或以为写物之神,各执一端,莫衷一是。然愚以为,写生之要,在于观万物之生机,悟天地之妙理,而非如镜鉴物,刻板描摹。
素描之法,重结构,精光影,以科学之理度物,如工匠雕琢,务求毫厘不爽。此于西画,固为登堂入室之径,然若施之于中国画写生,则如南橘北枳,反失其真。中国画之妙,在乎笔墨间之韵味,在意境中之乾坤。若一味以素描之法照本宣科,徒求形似,恰似胶柱鼓瑟,画虎类犬。笔下之景,纵有千般形似,却无一丝生气,失却中国画之灵魂,终难成佳作。
古之画者,写生之道,不拘于形迹。或行于山川之间,观云卷云舒,听泉鸣鸟唱,心与景融,神与物游;或静坐庭前,凝视草木荣枯,体察细微变化,默记于心。非必执笔而绘,然胸中有丘壑,腕底生云烟。如王希孟遍历山河,方绘就《千里江山图》,那山河壮丽,跃然纸上;范宽居终南太华,心悟造化,所作《溪山行旅图》,尽显山水雄浑气象。此皆非机械描摹所能为,实乃心领神会,以意驭笔之果也。
今有画匠,不明此理,以素描之法行写生之事。取景框立,画笔如尺,依样画瓢,将自然之景,化作几何之形。如此写生,虽得物象之轮廓,却失天地之灵气;虽有技法之工整,却无笔墨之韵致。长此以往,笔下之画,千人一面,如流水之复制,似工厂之产品,毫无生机与个性可言。纵穷其一生,也不过画匠是也,难登艺术之堂奧,更遑论成为画坛大家。
绘画之道,如行万里之途,素描与写生,皆为途中之舟车。西人之素描,可为他山之石,以补己之不足;中士之写生,当守根本之道,以传画之精髓。二者宜相互借鉴,而非彼此替代。取素描之严谨,融入写生之灵动;借写生之神韵,升华素描之技法。如此,则笔墨之间,既有形之准确,又有神之飞扬;画卷之上,既有自然之真,又有人文之趣。
愿吾辈作画,明写生之真意,弃机械之陋习,以心观物,以情绘景,在自然中汲取灵感,于笔墨间抒发胸臆。假以时日,必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、传之久远之佳作,成为画坛之翘楚,续写国画之辉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