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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篇从美与痛的缠绕中抽丝剥茧的书评，带我们深入《秘密缪斯》中那些静默于画布中的女性面孔背后，挖掘她们被压抑、被剥削、被湮没的生命故事。

数个世纪以来，女性的目光穿越时空，从那些将她们镌刻永恒的艺术品中投射而出。然而，我们往往只知那些描绘或塑造她们的艺术家之名，却不知她们是谁。这些女性的眼神、面容与身姿曾点燃并成就了艺术家的灵感之火，但她们的故事却未能触动观者的心弦。在《秘密缪斯》中，作者劳蕾塔·科隆内利以严谨的调查与细腻的笔触，追溯这些女性的生命轨迹，解开她们与创作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以及她们之所以存在而未被正视的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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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，硬皮封面是弗洛伊德玫瑰的颜色，娇艳而时尚。拿起书册，那张寥寥几笔勾勒而成的女性面孔凝视着你，在光线下变化着色彩的轮廓线似乎象征着书中女性的故事。翻开目录，光洁的纸页上连文字也是玫粉色，似乎一切都像“缪斯”这个字眼一样美好、浪漫。但读罢全文，我们只能为书中的缪斯们叹息、不平。

绘画中的女性不会说话，她们只会留给未来观众一些迷离惝恍的神情，一堆粉饰涂抹的色彩，而借由作者对史料的爬梳和拼合，我们得以了解这些艺术史上经久不衰的女性形象背后的故事，不幸的是，那些被遮蔽的经验大多是悲惨的。

故事从大家熟悉的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一幅少女肖像开始，那幅用色大胆的平涂胸像正是马蒂斯的长女玛格丽特，她曾多次充当父亲的模特，并陪伴他多年，整理其遗作，可以说是马蒂斯当之无愧的艺术缪斯。而作者关注的焦点在于画像中少女脖颈上的黑色布带，它并非像通俗艺术史所说，是画家对于经典的致敬摹仿，而是一种写实的表现，布带下遮掩的是玛格丽特小时因白喉被切开气管留下的丑陋伤疤。我觉得作者之所以从这幅画这条布带讲起，就是对于后文系列故事的一种隐喻。真相并不像我们看上去那样美，解开艺术的黑布带，其下掩饰的创作动因、经历往往是残忍丑陋的。

就像这个故事牵连而出的毕加索，他对少女的病态迷恋，连同后文所述约翰·罗斯金对青春期前少女的痴迷，甚至维多利亚时期许多父母离谱行为——竟主动将幼女托付给热衷于拍摄裸照的摄影师任其“创作”，这些在当时竟都以艺术之名被默许甚至赞许。单纯美丽的少女，以献祭的方式，任由这些男性艺术家摆布，甚至在充任模特的时候，还被非人地苛责和伤害。

比如，被塞尚多次描绘过的塞尚夫人，她被要求像苹果一样一动不动，直到画家一小笔一小笔地将颜料全部涂抹到画布上为止。期间她必须保持沉默，像静物一样保持姿势，简直是非人的酷刑。在塞尚发际之前，多年只能依靠左拉的接济维生，即便有了孩子，塞尚也因妻子身份卑微而向其家庭隐瞒妻、子的存在。难以想象，如此拮据的生活，屈辱的身份，还要无私地为丈夫的艺术生涯奉献是多么难过。

又如那幅广受赞誉的《奥菲利娅》，我们在为画家约翰·埃弗里特·米莱斯创造的诗意静谧的意境和细腻生动的笔触感动时，有谁想过，那个水中的模特伊丽莎白·西德尔躺在用油灯加热的浴缸里好几个小时，直至失去知觉，并因此患上了支气管炎。

除了这些令人同情的模特故事外，书中还有一类让人扼腕的女性，她们原本有着和伴侣不相伯仲，甚至更胜一筹的画艺与声誉，却因为恋爱、婚姻而放弃了绘画的天赋和热情，沦为家庭主妇和生育机器，还得忍受着成名后丈夫的冷嘲热讽。

康定斯基的伴侣加布里埃尔·明特，本来是受过良好艺术教育的女画家，因为师生恋追随康定斯基，本以为可以每日一起写生游玩，共同进步，可没想到过了热恋期的自己，在康定斯基描述中就是一个顶着黑眼圈的悲观神经质女人。他诋毁她的才能，甚至移情别恋上一个贵族少女，让被耍弄的明特陷入极度的忧郁。

无独有偶，画家爱德华·霍珀的妻子乔也是一个因婚姻被埋没的艺术家。在她遇到霍珀时，她在纽约艺术圈更为知名，但婚后自私自大的丈夫却扼杀她的才华和梦想，甚至剥夺妻子的驾驶权，嫉妒妻子和宠物猫的关系，独霸家中唯一的火炉，让妻子瑟缩在没有暖气的小屋。即便如此，乔直到老年，都在为丈夫充当模特，忍着寒冷与不适。

如果以上付出都可以被“缪斯”一词轻巧地盖过，那对于这些被凝视、被剥削、被贬损的女性而言，就太不公了。更不用说，还有一些更为悲惨的女性，她们甚至只能作为猎奇的“怪物”被呈现，像侏儒、多毛症、黑人女仆等，更是完全不受尊重的客体，被豢养来消遣娱乐。读完这些名画背后的故事，再去重新审视这些画作，回顾艺术史，可能很难有某种纯粹审美的心态了。那些女人的经历会给画作笼上一层悲哀的底色，让人时刻警醒和反思女性的生存境况，女性在绘画和艺术史上理应占据的位置和扮演的角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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